第125章_朔风将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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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征宪皇帝的信心,一日之内,被两次击穿。

  皇宫,西偏殿。

  伍国定跪在地上,脸色铁青,桑平跪在旁边,面无表情。

  征宪静静听完二人奏报,脸色苍白,神情忧愤,右手紧紧握住龙椅,幽幽问道:“桑平,你击他一掌,他当真活不长久?”

  “陛下,能逃过臣一掌之击者,天下不过四人,文锦,不在其列。”桑平傲然。

  笑容!

  在征宪脸上浮现,眼中云翳尽扫,一片灿然:“卿是朕一手简拔起来的,果然不负朕之所望,如此说来,朕很快就能收到文锦死讯?”

  “回陛下,是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意外!

  笑容僵住,眼中云翳重归,双颊染上丝丝阴云:“朕听到的意外,何其多也,是吗?伍将军!”

  他突然转向伍国定。

  语气,有嘲讽,有刻薄,有愤怒!

  伍国定悲愤不已,他虽不甚精明,入朝两个月,也知道朝堂争斗,利益交割,错综复杂,远非狼贲卫军中可比。

  有的事,看破,绝不能说破;

  有的话,只能烂在心底!

  听皇帝问自己,只能伏地叩头,哀哀请罪:“臣无能,臣有罪,请皇上重重治罪!”

  仰头,已是泪流不已,

  真心的,委屈!

  征宪缓缓起身,在殿中踱了几步,傲然道:“你们无罪,都无罪,朕不降罪!都平身吧,朕有几句话,你们听好了!”

  二人起身,躬身肃立。

  “登基大典,已经礼成,这些日子,众卿受累了,文锦既已逃到宴国,只需时时打听消息即可,从今日起,你二人专心自己的职责,乞伏桑平!“

  “臣在!”

  “宫中宿卫,朕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谋划!”

  “臣领旨,先皇以腰牌通行宫中,好则是好,太过繁琐,且腰牌易于伪造,臣谏议,以口令代替腰牌,口令每日一换,由皇上亲赐,是否允当?请皇上示下!”

  “不!”

  征宪沉思片刻,缓缓道:“腰牌、口令,两套制度通行!”

  “臣领旨!”桑平心中一颤。

  “伍国定!”征宪并不理会,继续下旨。

  “你已是奋威将军,朕将狼贲卫交给你,上官敛现在是羽翎卫尉,你二人通力合作,好好整顿行伍!”

  “臣领旨!”伍国定躬身,心中稍安。

  征宪缓步踱至殿门,看着青黯的天空,嘴角划过一丝冷笑:“朕贵为天子,天下多少大事,岂能与一名逃犯一般见识?”

  “你们,退下吧!”

  不再看二人,跨步出殿,向天街徐徐踱去。

  站在天安殿高高的丹墀之上,俯瞰清冷的天街,街上钉子一般的侍卫,心中轻笑一声:

  朕,是天子,应有吞吐山河的器宇!

  文锦说的。

  一人从宫门匆匆而入,疾步奔上天街,向丹墀快速跑来。

  祖震海!

  丹墀下,出示第三道腰牌,侍卫放行,祖震海升阶,仰头看见皇帝。

  皇帝身后,甲士如林!

  祖震海大吃一惊,半阶上伏地跪倒,行觐见大礼。

  征宪微微一笑:“平身,朕东偏殿见你。”

  东偏殿。

  征宪微笑道:“人,想必都已拿回,好生安置吧,朕还未想好如何处置。”

  祖震海起身、后退,下跪、行礼,请罪:“臣有罪,只拿到文锦母亲冯氏,其一子一女潜逃。”

  意外,又是意外!

  祖震海所说,并不全对,因为冯氏,也不是拿住的,而是自愿跟随返回。

  征宪派的护卫,与慕华博派的护卫,几乎同时到达原州,随即,祖震海也到了。

  却,都扑空了。

  因为拓巴忍,动作更快!

  宇文豹到原州任职,拓巴忍便将冯氏一行安置到自己府中,理由很充分——跟慕华博是朋友!

  拓巴忍在原州,几乎是皇帝一样的存在。

  因为,镇守边关十几年,他找到了边境安宁的密码,

  不是作战,而是和平,

  和平,靠的是贸易!

  便派人联络宴国并州太守,双方一拍即合,打开了边境,并鼓励边民互市,随即发现,真是妙不可言。

  其一,边境和平,朝廷便会表彰,朝廷表彰,便会有赏赐;

  其二,边境贸易,可以发大财!因为贸易,可以收关税的,而且税收不低。

  拓巴忍并不爱财,而原州刺使杨烈,跟他一样的脾气,两人一商量,便将钱财用于赈济百姓、赏赐军士。

  因此,拓巴忍在原州,说话几乎就是圣旨!

  人在边关,拓巴忍却时时关心朝廷的消息,天周年迈,他派往京城的信使,几乎每天都会传回消息。

  天周弥留,宇文豹执意返回了平城,

  他,不放心文锦。

  京城宫变,文锦被擒,拓巴忍第一时间便得知消息。

  毫不犹豫,便派人送冯氏一行潜出边境,前往并州避祸。

  冯氏却拒绝,她要回京,陪燕子!

  拓巴忍无奈,让墨菊带着慕华尚、慕华璇去了并州,郑小兴留下,陪冯氏回京。

  安排妥当,刚好赢回一日的时间,

  至关重要的一日!

  第二日,慕华博派遣的护卫秘密赶到,得知实情,即刻无声返回。

  同日,征宪特使赶到,却陷入困境!

  按指令,他们只需带回慕华尚,可慕华尚失踪,原州只有冯氏,便犹豫不决。

  好在第二日,祖震海赶到。

  祖震海,并不好对付,因为他手上,有新皇帝的新圣旨,按旨意,他可以搜查原州任何地方。

  拓巴忍在原州是一方神圣,可也不敢抗旨,只好下令,开放所有地方,让祖震海自便。

  祖震海搜查两日,便不敢再搜了。

  因为再搜,可能会挨揍!

  拓巴忍不敢抗旨,手下的军士可不管那么多,祖震海每到一处,都会看到怀抱胳膊,怒目而视的军士。

  再好的军队,也有兵痞,兵痞不认皇帝,只认主将,谁对他好,他替谁卖命,拓巴忍的虎啸军,两日之间,忽然多了许多兵痞。

  见祖震海狐假虎威,就有兵痞远远叫嚣,要揍这帮狗日的贪官污吏,待祖震海靠近,却会有人恰如其分地出来,将兵痞拉走。

  祖震海虽然狐疑,却不敢冒险,自己刚当上鹰扬卫将军,正是前程远大之时,在这边关远地,被人砸了黑砖,太不划算!

  两日之后,祖震海便明白,自己要找的人,肯定不在原州,极大的可能,去了宴国!

  祖震海再蠢,也知道征宪的圣旨,管不到宴国!

  何况,他极其聪明!

  跟拓巴忍闹僵,没什么好处!

  既然如此,还不如送一份人情给拓巴忍。

  同朝为官,

  多一个朋友,当然是极好的!

  于是,便爽朗地拜访了拓巴忍,豪爽地表示,自己是极其敬仰大帅的,决不相信大帅会窝藏钦犯,既然有小人造谣,自己搜一搜,也是为了帮大帅脱去嫌疑!

  大帅日后回京,尽管找我祖震海,朋友一场,水酒一杯总是要招待的!

  但是,有一条必须坚持,请大帅务必体谅,

  冯氏,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兄弟也没办法,因为,

  这是圣旨!

  拓巴忍忖度,征宪抓人,不外乎逼文锦就范,慕华尚当然是首要目标,而冯氏,是分量最轻的人质,况且,跟祖震海回京,一路有人照应,倒是极安全的!

  便爽朗地表示,自己虽然镇守边关,也是朝廷大臣,皇上的臣子,既然皇上有旨,人,你尽管带走,皇上如此仁慈,文锦虽是逃犯,必会善待其母亲,

  况且,冯氏,并不是文锦生母!

  拓巴忍特意作了一个声明。

  至于回平城之后,老夫一定要叨扰祖大人的!

  心中暗想,老夫这辈子,怕是再不会回平城了。

  祖震海一日不愿久留,当即带着冯氏,便上路了。

  祖震海奏报完毕,征宪陷入久久的沉默!

  大丈夫,有吞吐天地的器宇!

  文锦,你告诉朕的!

  他在心中告诫自己,

  淡定!

  便缓缓问道:“依你看,文锦的子女去了哪里?”

  “臣敢断定,他们去了宴国,拓巴忍,脱不了嫌疑!”祖震海斟酌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怀疑!

  又是一次意外!

  又是去了宴国!

  征宪深深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平身吧,你辛苦了,冯氏如何安置的?”

  “臣将其送去了文锦府,那里有军士守卫,就是宇文司徒那里,臣还需安抚一番。”

  “甚好,宇文司徒那里,朕自会抚慰的,你,退下吧!”

  祖震海躬身退出,心中惊讶不已,

  皇上,

  越来越深沉,

  越来越琢磨不定!

  退出偏殿,征宪缓缓步入后宫,来到自己的寝殿——皇极殿。

  鄢妃已经等候多时。

  “儿皇问母妃安!”征宪施礼。

  “皇帝起来吧!”

  鄢妃虚扶一下:“派出去的人,都回来啦?”

  “是的,母妃,情况不是太好。”征宪简约说了一下。

  鄢妃微微蹙眉,叹道:“都逃了,他们倒是团聚了!”

  “倒不一定的,桑平说,文锦受他一掌,活不久的!”

  “你信吗?皇帝!”

  鄢妃不屑,冷笑一声:“这帮臣子,欺上瞒下,一套一套的!”

  征宪沉默。

  鄢妃起身,在殿中缓缓踱步,身形款款,步态施施。

  许久,突然阴冷地一笑,咬牙道:“跑了一个儿子,让她赔你一个便是!”

  征宪讶异,不解地看着母亲:“赔?如何赔?”

  “宇文燕,他们放走文锦的儿子,让她给你生一个,赔你!“鄢妃仰头,语气平静,眸中,竟有丝丝笑意,似乎很欣赏自己的创举。

  征宪明白了母亲的用意,

  母亲,却变得陌生,

  或者,母亲一贯如此,是自己,变得陌生。

  却摇头,徐徐道:“宇文燕刚烈,如何肯就范?“

  “父母都在,不怕她不就范!“鄢妃诡谲地一笑:”宇文燕貌美如花,平城一绝,怎么,皇儿看不上她?“

  恶毒的主意,却是调侃的语气!

  征宪眉头渐渐舒展,眼中逐渐放出灿然的光芒:“儿子烈烈丈夫,有吞吐山河的器宇,绝不仗势欺人,朕,封她贵妃!朕,不着急,让她好好准备,大婚之礼,放在半年之后。“

  “甚好,若是文锦还在,也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准备!“鄢妃赞许地看着皇帝,点头道。

  征宪起身,会意地看着母亲,也笑道:“宇文司徒对朕忠心耿耿,此事,让他来办。”

  “宇文化成当然是合适的人选,不过,此人反复无常,不可大用,皇帝要小心。“鄢妃嫣然一笑,叮嘱道。

  征宪心中不悦,却笑道:“母妃说得是,儿子自有分寸,母妃不必如此操心,安享尊荣富贵便是!“

  鄢妃愕然!

  惊讶地看着征宪,仿佛不认识似的。

  片刻,方沉脸说道:“你竟然对娘如此说话,这是跟谁学的?“

  “文锦!“

  征宪起身,缓缓踱步至殿门,看着彤云密布的天空,许久不语,他并非不认可母亲的话,只是想让母亲明白一个道理。

  ”儿皇是征宪皇帝,不再是二皇子!“

  征宪徐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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