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窗户_筵席以外【骨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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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窗户

  玻璃窗紧闭,周檐应该是没太听清赵白河在说什么,他走到跟前,打开了窗户。

  冬日的冷风呼呼往房间里灌,电脑里的诵读声变得模糊。这明明是二人第一次说话,赵白河的语气听起来却好像和周檐熟得打娘胎就认识一样,他说:“赶紧出来玩,就差你一个了。”

  周檐闻言眨了眨眼睛,小时候的他眸子很黑,睫毛又密又长,柔软地覆盖在眼帘上,投出两片小小的阴影。

  他回答说:“不了,我课还没看完。”

  赵白河心想这大城市来的人还真够呆的,便换了套说辞:“你不知道?大年初一还写作业可是要死舅舅的。”

  彼时的赵白河忽悠人的功力虽还只是初具雏形,但要对付这个傻表弟已经绰绰有余了。周檐闻言果真就愣住了,似乎正儿巴经地在心中衡量起舅舅的命和作业之间孰轻孰重来。

  殚精竭思地想了半分钟,周檐回答说:“可是我出不来。”

  赵白河看了眼站在窗子里头,身高上还显得比较着急的周檐,说:“这个简单,你搬个凳子翻出来,哥哥会接着你的。”

  周檐稍微又思考了一下,终于是点了点头,把之前用来坐着学习的椅子挪了过来。他穿着厚实的袄子,小心翼翼地爬上了窗沿,朝着赵白河跳了下去。

  赵白河随即便伸出双手,稳稳地抱住了他,手臂深陷进周檐蓬松鼓囊的棉服外套,朝外挤压出一段空气。

  所以赵白河后来说“你小时候哥哥还抱过你呢”,那可不是信口胡诹,而是确有其事。

  把周檐放到地上,赵白河心中突然又升起了那么一丁点负罪感,他想着自己刚才说死舅舅什么的,会不会遭天谴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他下一秒便把这事抛到脑后,他的外婆拢共就只生了白夏莲和白冬梅两个大姑娘,哪来的什么鬼舅舅,会信他这种瞎话的估计也就只有傻冒儿周檐了。

  难得的宗亲大聚,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在乡野里头疯玩。这些都是他母系那边延伸出去的亲戚,所以对于赵白河来说,周檐虽然是这群同辈人中他认识得最晚的一个,却又是血缘上最亲的一个。

  于是他拿出做了哥哥的派头,理所当然地看护照料着这个表弟,随时提醒着周檐别踩沟里去了。周檐则是只认识赵白河,根本就不敢离开表哥方圆一米的范围,有人来找他搭话,他都先抬头瞅一眼赵白河,再慢慢吞吞地回答。

  春节期间的乡下,小孩们玩得最多玩意的估计就是炮仗了。这群野惯了的小崽子们自然每人兜里都揣着那么一把,炸泥巴炸池塘、炸牛粪炸包菜、炸水瓶炸鹅屁股。开放的闭合的、爆鸣的闷声的,只要他们所到之处一律炮火连天。

  周檐似乎也想玩,却又不敢亲自点火,赵白河就让他把炮仗拿手里,自己按了打火机去帮他引燃。

  然而打火机的火苗都还没碰到引线,周檐便大叫一声,把鞭炮撂出老远,随后还像模像样地捂住耳朵等爆炸。

  赵白河被逗笑了,拍了拍表弟的后脑勺,说:“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村里能炸的东西都给炸得差不多了,他俩慢悠悠地在田野里晃荡,已经和大部队脱节。空气的味道很特别,是早春的冷混合着火药的热,婆婆纳开出星点的紫色小花,散落在脚下的土地上。

  周檐望向道路右侧矮墙里的一片果林,晚熟品种的脐橙黄澄澄的,硕大饱满地挂在梢头。

  赵白河读到他的眼神,问他:“想吃?”

  在外头游耍了好半天,周檐估计也是有些渴了,但是基本的盗泉不饮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于是他说:“回去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思璐家里自然备着有待客的水果,但赵白河却说:“哪用那么麻烦,刚摘下来的才是最甜、最好吃的。”

  周檐摇摇头:“不行,别人家的。”

  “什么别人家的。”赵白河用一副天经地义的口气反驳了回去,豪气地介绍道:“这一片都是咱们家的!”

  周檐抬头看他,问:“真的?”

  “哥哥骗你干什么。”赵白河的表情自然、轻松、又大度,他说:“你想吃摘就是了,喜欢哪个摘哪个,哥哥就在这等你。”

  于是周檐真就点点头,随后笨手笨脚地翻进了矮墙里头,浅色的小小身影在墨绿的林子里穿梭,不出一会就不再能看到了。

  赵白河立在外头,吊儿郎当地耍着手里的塑料打火机,心想表弟真是好玩。

  也没过太久,周檐便从林子里钻了出来,再次开始翻墙。他外套的两个兜都鼓得不行,不知道塞了有多少个橙子。

  赵白河笑失了声:“我去,你搞这么多啊。”

  周檐回答:“我帮哥哥也拿了。”

  此时,周檐翻墙正到一半,眼尖的赵白河却看到果林子里有个花头发老伯,正一边用方言大骂,一边以超高时速朝他俩这边疾冲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白河见状不好,一把就将周檐从矮墙上头薅了下来,拽着他的胳膊便开始狂奔。

  周檐懵里懵懂地被赵白河拖着跑,又转头回去看。他一边哼哧哼哧地喘着气,一边告诉赵白河:“有人在追我们!”

  赵白河当然知道,他随便扯了个理由应付周檐:“你大伯太热情了,看你想吃橙子,还要再塞你几个。”

  他的表弟教养非常好,闻言便回过头去,礼貌地大呼:“大伯!谢谢你的好意!我们够吃了!不要了!”

  赵白河差点给整岔气,他拖带着这个笨蛋表弟,脚下步子更快了。今年春节的天气比以往都要温暖些,油菜花开得奇早,在这个时间点就已经翻起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金黄波浪,他俩在高高的油菜地里飞跑,花粉的粒子被撞得四处散逸,漩涡一样搅到一起,朝着高天之上涌流而去。

  二人经过一根又一根的水泥电线杆,头顶的细长黑色电缆划开天空,无限、无限地延伸向不知何处的远方。赵白河跑得脑门直冒汗,却觉得开心,觉得自由,他紧攥着周檐的手腕,一边跑,一边快活地放声大笑起来。

  年轻小子体力就是好,看守果园的老大伯没一会就被甩没影了,他俩气喘汗流地找了个高处的石头坝子,坐下来享用劳动成果。

  这种脐橙皮不好剥,赵白河就直接连皮带果肉大力掰开,再分成八分之一的小瓣,递给周檐。

  周檐头发里还夹着片油菜花瓣,浅米色的袄子上到处都是尘土脏污,好几个地方还被炮仗炸出了小洞。他伸手接过带皮的橙瓣,两只手捏着,像啃西瓜一样啃了起来。

  赵白河问他:“甜吗?”

  周檐说:“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是嘛,刚摘下来的橙子才是最甜、最好吃的。

  赵白河甩了甩手上的橙子汁水,看着天上纯白得不真实的浮云,又问:“比写作业好玩吧?”

  周檐随即重重点头,回答道:“好玩。”

  ——

  然而后边的事情就不怎么好玩了,他俩中午到回家,板凳都还没坐热,看守果园的老伯便亲自上门兴师问罪起来。

  这个老伯头发都快白完了,眼力却相当之精准,从一大堆的小屁孩中一下子就指认出了赵白河和周檐。

  罪犯落网,监护人白夏莲和白冬梅一顿赔钱道歉之后,便开始各自收拾起自家的逆子。

  赵白河不知道大城市人周檐是否接受的是比较素质的教育,但反正白夏莲管教他的方法一直都相当简单粗暴。她借用了别人家的扫把棍,抽得赵白河满房间乱窜,嘴里骂骂咧咧:“狗东西!带谁鬼混不好!偏偏带着那个周檐!”

  赵白河早就摸清了他这位慈母的脾性,一句话也不往回顶,嘴上老实得跟老九的弟弟一样连连认错请罪。他护着打起来疼的要害,偶尔被揍到下屁股让他妈解解气,心里想的是反正白夏莲等下还得帮着别人烧饭,应该也没太多时间在他身上耗。

  一顿教训之后,赵白河便被锁在房间里头反省,他趴在床上捂着屁股,感觉今天的白夏莲格外生气。他明明已经滑跪得够快了,但白夏莲还是把他屁股都揍肿了才勉强消气。

  这也是当然的,因为他之前为了维护周檐,在向那位老伯诚恳道歉的同时,还主动承认了是自己怂恿的这个单纯表弟偷东西,让他妈在自己妹妹面前大扫颜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都还能隐隐约约听见房间外头的白夏莲和白冬梅又干起来了,白夏莲妖声怪气地又去挑事:“我看你那个儿子随爹,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小时候就偷橘子,长大了还不得去偷别人家姑娘啊?”

  白冬梅闻言又火了,回骂道:“那他妈还不是你家那个没教养的……”

  赵白河觉得这两个炸药包一天吵架无数次简直莫名其妙,他把脸埋到枕头里,想着反正现在都被锁着,干脆一觉睡到起来吃饭。

  然而还没酝酿出困意,他便听到有人在敲他的窗户。

  他撑起身子扭头过去,看到周檐正站在窗外,向他挥舞着手。

  下床走过去打开窗户,冬日的冷风呼呼往房间里灌。

  周檐已经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却从整洁的口袋里翻出了把灰头土脸的炮仗,问赵白河:“出来玩吗?”

  赵白河看着这个刚认识半天的表弟,勾起嘴角笑了笑,想都没想就回答说:“当然。”

  周檐也笑了,他一笑起来,脸颊上就显露出两个漂亮的、深深的酒窝。

  于是赵白河让周檐躲开点,单手放在窗沿上一撑,轻巧潇洒地就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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