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借酒消愁_病美人捡到野生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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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借酒消愁

  要取人性命,用名刀可以,用菜刀也行,横竖不过一件杀人凶器,用好刀还是坏刀,并无区别。习武只是为了伤人,自然不会对武道生出什么敬畏钦慕之心。

  何况,摧锋这样被专门训练出来的杀手,与无情的杀人凶器又有何异?不过是主人眼中的一件器物罢了,卷了刃便会被扔掉,再换上一柄新的利刃。追求武道……可不是他们能做的事。

  柳希夷不由轻轻叹息道:“世人皆是先避苦再增乐,苦还未除,哪里还有余力取乐……身都不由己的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去追求武道的资格。能不能活到明日都不知道,还管什么虚无缥缈的境界……”

  “我的武功,本就是用于伤人,非是修身养性……我习武,也不是我自己选的。”摧锋笑得很不明显,眼中自嘲的意味更多一些,“若是能选,没人会想做一个为他人卖命的杀人工具。”

  轻风卷落几片绿叶,庭院里一时间响动不停。常在树枝间蹦跶的麻雀又探出了头,叫过两声,又倏地一下不知窜到了何处。

  柳希夷轻轻抬头,望着鸟雀飞走之后仍在空中摇曳不定的树枝,轻声道:“是啊……就好像……如果能选,没人会想当一个残废。可惜生时就定下的东西,根本没得选。”

  摧锋嘴角那一丝自嘲的笑立即荡然无存,他最怕柳希夷说到自己的身体,明明说得很平淡,像是早已看得透彻,却总是还有那么一点点幽怨,总让他生出些心疼来,想安慰人却又不知该如何动作。

  可摧锋也想不清楚,这位天生体弱的大公子,究竟是在意,还是不在意,自己到底是需不需要安慰他。毕竟他的话语中隐隐有些自怨,面上却又还是那种沉静温和的笑。

  柳希夷淡淡笑道:“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人与人会生来不同。有的人生下来就是王公贵族,什么都不用干就能舒舒服服过一辈子,有的人却要每日为维持生计费心劳力,活得还那样艰难……也许这叫命。”

  摧锋忽然觉得有些揪心。

  从睁开眼的那一瞬开始,这世间就是不公的。有的人一开始就有的东西,别人一辈子也不可能得到。面前这个永远也站不起来的病公子,出生之后就注定无法拥有一个好身子,每日被病痛折磨……为什么会这样呢,他这样温柔的好人,明明应该有个好命的。

  “常言道人定胜天,事在人为……我是觉得,人也胜不了天。命这种东西……自然是有的。否则为何……你一出生就是在血海炼狱里,而我却是在湛然山庄里享着荣华富贵。你有如此强悍惊人的体质,而我又是个天生站不起来的残废……”柳希夷意味不明地一笑,“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难道还能做错什么吗?只不过生而为人,非是草木……还有那么一点东西可以自己选。事在人为倒是不假……就算知道胜不过天,有一颗敢于天争的心,至少还能决定一些东西。就如……你在死魔城待了那么二十多年,现在还能选择离开,总好过一辈子当一件凶器。”

  还在心疼人的摧锋便是一怔,不知为何柳希夷忽然又说到自己身上了。所以……他其实是在宽慰自己?

  柳希夷望着摧锋,眼眸中的光华很柔软,跟他的人一样轻轻的。

  他却没有再说什么安抚摧锋的话,而是目光在摧锋身上一转,而后道:“可惜了……离渊已是湛然山庄里最好的阳性刀,离渊断不开,也只能另想办法了。”

  摧锋默然:“你不必那么费心的……”

  柳希夷轻笑出声:“你又来。”

  竟然还有几分嗔怪的味道。

  “对了,简先生拿走解药时,说最迟今晚就能辨出材料,之后我会让人把配方送过来,若是那些药材不难弄到,就先给你制几份……下回毒发服药就好,别又把自己捆床脚。”说到此处,柳希夷想象了一下这个人把自己捆起来的模样,觉得可怜又好笑,笑容都变得有几分无奈。

  摧锋知道他是在笑自己,便被他这一句弄得有些难为情了,沉默了半天,道:“好。”

  柳希夷这才驱动铁鲲鹏,缓缓朝前行去:“我还有些事,你回去好好歇着吧……有头绪了,我再去找你。”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柳希夷就一头扎进书房,查阅关于至阳之物的记载。

  千年玄铁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他就是想要,说什么也要把东西弄到手。摧锋救他一命,他不帮人取了这碍事的东西,也说不过去……试了一次不成,自然接着就要去准备第二次。

  可这至阳之物,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他午后都没像往常一样休息,一直在书房里找,最后也就查到了那么两三样。

  一是南疆的赤燹珠,为信奉火神的部落所有,炼化之后可增长数十年功力,乃是许多武林中人觊觎之物。南疆那边部落众多,很是混乱,这赤燹珠如今落在了哪个部落手里,根本无从知晓。加之地形复杂,山路难走,出点什么事消息都不太好传回来。南疆自然是去不得的。

  二是长炎山的龙血矿石,数量稀少,以此矿打造兵器,可使兵器锋利无比,融金断铁。然而其中最好的已经被锻造成了天火刀,如今为死魔城所有。死魔城之人何等凶残暴虐,难道还会借一把神兵给外人?一个不开心就直接把人宰了,哪会儿听人废话。去那里也太危险了些,这一条路当然也不通。

  三是离漠中的炀岩,这玩意儿跟赤燹珠和龙血矿一比,就略显寒碜了。炀岩不是什么稀奇东西,据说在离漠深处就有许多,因为太过炽热,弄得附近寸草不生,荒无人烟。而炀岩又不能增添功力,又不能锻造兵器,也就只有热这一个长处。这个长处也不好利用,想用它来熔断钢铁吧,又没什么法子能把它运出去,只能是把想弄断的东西拿到有炀岩的地方。因为不好用,这东西就跟废物一样,没什么人会在意。

  这第三个选择倒是合了柳希夷心意,离漠是这三个地方里离蓝溪最近的,炀岩也是这三样东西里最好找的。就是炀岩无法运回来,他得带着摧锋亲自去一趟才行。自己的身体能不能坚持得住就是个大问题,他都二十出头了,都还没离开过蓝溪……能去得了那么远的地方么?就算身体能行,摧锋又会愿意跟着自己一起过去吗?自己能说服摧锋么?

  柳希夷叹口气,合上书本。

  翻了那么久的书,实在是有些累了,自己的身体连这都撑不住……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谈何容易。

  揉揉额头,连书都没放回去,直接进了卧房。

  这一躺下,醒来又是到了日暮时分。

  用过晚膳他便离开自己的小院子,去了柳庄主和柳夫人那里。

  下午看完那些关于至阳之物的记载,他便生出了一种念头——同摧锋一起到离漠一趟。这种想要离开蓝溪的欲望异常强烈,以至于他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究竟能不能承受得住那样长时间的奔波,只想着要从蓝溪出去。

  庄主柳长海正在与夫人崔婉君喝茶闲谈,门口没人守着,柳希夷也没法让人进去通报一声,便直接进去了。

  车轮的声音早就让里面的人听了去,柳希夷才进屋,屋里那位优雅貌美的女子便望着他笑道:“然儿怎么过来了,我和你爹爹正准备明日去看看你的。”

  “爹,娘。”柳希夷微微颔首,而后才操纵铁鲲鹏行到二位身前。

  柳长海如今已是年过半百,仍旧气宇轩昂,英姿飒然,随意坐着也能叫人看出一家之主的气势来。但对着自家夫人,那股子威势都被他收敛了许多,柳希夷一进门,他面上的神色更是变得十分温和。柳长海上下打量柳希夷一眼,有些担忧地道:“然儿,我回来两天,跟你几个叔叔有事要谈,都没来得及去看你。听说你路上遇袭病了几日,可恢复了?”

  被问起这个,柳希夷温和笑道:“爹爹放心……只是脑袋晕沉了几日,如今已然无事了。”

  崔婉君面上稍稍一松:“看吧,我跟你说了,然儿好着,别担心了。你一担心,我才放下的心又给你弄得慌了。”

  柳长海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似乎也安心了些:“那就好……那就好……”

  柳希夷暗暗深吸一口气,才敢开口道:“爹爹……我想去一趟西域。”

  说完之后都不敢去看两位是什么表情了。

  “什么?”柳长海登时面色一变。

  见柳长海这反应,柳希夷便隐隐觉得自己多半是无法得到准许了,但他还是继续说道:“爹爹,我想去西域,寻可断千年玄铁之物……”

  父母双亲都微微皱了眉,崔婉君看了柳长海一眼,似乎在询问该当如何。

  柳长海沉吟良久,道:“然儿,你想要什么东西,我差人去寻便是,用不着你亲自跑一趟。”

  柳希夷默默低下头,片刻后道:“我便是想亲自去一趟。”

  又是许久的安静。

  柳希夷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什么。

  在两位要开口劝他之前,他先道:“有些倦了……我先回去了,爹爹阿娘也早些歇息。”

  出了房门,一路上都觉得恍恍惚惚,不知不觉就又回到了那个他待得最多的地方。

  一个小院子,几间屋子,他在这里休息、看书、天好的时候晒晒太阳修修花枝,一日之中大半的时光都在这里消耗。这里的每一个地方,他都已经很熟悉了,毕竟他从三四岁开始就住在了这里,已经在这一小块土地上转了快二十年。

  他从来就没有从这个地方出去过,他也很想去看看蓝溪之外是什么样的。东边的大海是何等波澜壮阔,西边的大漠是何等苍茫旷远……

  可每一次他想去什么地方,都会被拒绝。

  他明白,自己的身体不好,爹娘只是害怕他出事而已。

  但再明白再懂事,他也还是会难过,会有些不平。

  如果他能站起来就好了,可以像很多人那样,带上行囊就去云游四海……

  今日这样的拒绝,早已不是第一次了……可他还是有些郁结。

  拉开床边的柜子,他从里面抱出一坛以前悄悄藏起来的酒。

  酒不是什么烈酒,对他身体无害,喝点也没事。

  有借酒消愁一说……为什么酒能消愁呢?

  他慢慢打开了酒坛,从里面倒出一杯酒液,倒酒的动作并不怎么小心,洒了许多出来。酒液从桌上往下流,一滴滴落进他的衣摆,还没喝就染了一身酒气。

  而后抓起杯子,喝了一口。

  这酒的味道很温和,也很醉人,光是闻味道,都让人晕晕乎乎的。

  意识似乎真的在一点一点变模糊,不是他发病时那种让人痛苦的模糊,而是另外一种让人轻飘似羽,宛如登仙的感觉。

  好像真的,就一下子想不起来什么烦恼了……

  怪不得酒的滋味并不怎么样,却还是有那么多人会喜欢。

  他们喜欢的不过是醉后这种忘却一切的自在感而已……

  不知独酌了多久,他隐约听到了有人在叫他。

  “柳大公子?”

  柳希夷一个激灵,抬头望去。进来的那人一身黑衣,完全遮住了门外夜色,面上似乎还有些讶然神情。

  谁啊?

  摧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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