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_我在海岛坚守的那些年[70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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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

  十月深秋,万物枯萎。

  A市某家三甲医院的重症病房里,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太太静卧在病床上,一双深凹的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表情呆滞凝固,干瘦的身躯几乎看不到起伏,眼见时日无多了。

  “奶奶,您该吃药了。”病床边一个年轻的女孩儿,用轻柔的声音唤着床上的老太太,见她毫无反应,依旧睁着那双浑浊无光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年轻女孩儿微微皱了皱眉头,嘴里嘟囔了一句:“死老太婆,死到临头了,脾气还那么大,要不是我爸死得早,我叔叔他们都不想管你,我为了你那点遗产,当谁乐意来伺候你。”

  年轻女孩儿将手中的药气呼呼地放在一边,从包里掏出手机,低头刷起视频,漂亮的脸蛋哪还有刚才那副轻言细语的温柔模样。

  手机视频里各种搞怪外放的音调,逗得年轻女孩儿跟着哈哈大笑,原本在病床上目光呆滞的老太太忽然看向年轻女孩儿,气若游丝的喊:“囡囡,你把刚才的视频重新放一遍。”

  “您说得是哪个视频?”对着清醒的老太太,女孩儿表现得还算温柔,她拿着手机放在老太太的面前,一只手不断往上滑:“这个,还是这个?”

  老太太的眼睛随着年轻女孩儿滑动的视频转动着,最终目光停在一个视频上,呼吸急促道:“这个。”

  女孩儿手一停,瞥了一眼视频,视频封面写着:“致敬五十年前,戍守南尖海岛的官兵们!”

  视频的内容是一个记者到达一个面积不大,地势陡峭,岩石林立,周遭全是海洋的孤岛之上,采访一个半鬓发白的中年海军军官,由该军官讲述从五十年前开始,有一群官兵为戍守南尖海岛,抛头颅洒热血,甚至有个海军,为守住南尖岛,为之付出了生命。

  中年军官说到最后,满是风霜的黝黑面庞上,一双眼睛噙满泪水,说出那个牺牲的海军名字,视频在此刻配上了悲伤的音乐,连记者也跟着哽咽起来。

  女孩儿嘴巴一撇,心说这有什么好哭的,军人为国家牺牲,不是理所当然,他们死了,家属也会觉得光荣。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哭泣声,渐渐地哭声越来越大,她转头看向哭声来源,原本被医生宣告时日无多,缠绵病床大半月,自己动弹不得的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挣扎着坐了起来,伸出一双干枯如鸡皮的手,颤抖着伸向手机,那双深凹的眼窝里,大滴大滴的泪水,正如顺着眼窝不断往下流淌。

  年轻女孩儿心中奇怪的咦了一声,心说这老太太怎么还有力气爬起来,就听见老太太喉咙里发出嗬嗬嗬地喘着粗气,嘴里发出悲呛至极的哭喊声:“爸——爸爸——!”

  喊完这句话,老太太眼睛瞪圆,身子直挺挺往后仰倒在病床上,一旁的监护仪发出平缓的滴——声,老太太的心跳变成了直线。

  “奶奶,奶奶!你可不能死啊!你还没告诉我存折密码!护士,护士!快来看看我奶奶!”年轻女孩儿慌了神,一边呼喊老太太,一边叫护士。

  一阵混乱之中,手机停留的视频播放结束后又重新播放,中年海军军官说到最后又说出了那个牺牲的海军名字——江明海。

  “二嫂,不是我说朝闻,她的脾气也太大了一点,我好心给她说门亲事,她不乐意就不去呗,这么闷声不吭地投河,说出去像什么话儿,别人还以为我这个当婶婶的,逼着她去死呢。”

  “蒋桂芳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不是你逼朝闻投河是谁逼得?你介绍的那是什么人?那周家的小子傻不拉几的,见着漂亮的姑娘就往人胸脯上拱,我万秀兰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竟然趁我不在,给我家朝闻拉这种媒!我告诉你,今天的事情没完,朝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非把你皮扒拉下来不可!”

  “嗨呀,我怕你啊,你来啊!谁不知道你男人一年到头不在家,你一天到底晚忙到黑,也不知道忙着跟哪个野男人约会,家里三个孩子打小都扔给我和大嫂管。那周家的小子傻是傻了点,可人家给得礼钱多,周家夫妇一个是纺织厂的生产部部长,一个是厂里的后勤副主任,朝闻嫁过去就是享福。偏你们娘俩不知足,是想嫁个金窝窝啊!”

  “蒋桂芳,你少血口喷人,朝闻他爸一直在南岛那边戍守,我一个女人又当爹又当妈的养大他们三个我容易么我?我什么时候让你帮我看过孩子?我只是在朝闻他们很小的时候请大嫂帮忙看过,平时有事都没想过要找你帮忙,你竟然说我们母女这种话,我跟你拼了!”

  “哎,二弟妹,别打人,冷静一点。”

  耳边闹哄哄的一片,江朝闻睁开眼睛,有一瞬间分不清自己是在梦境还是现实。

  她记得自己老死在A市的病床上,临时之前看了一个关于南岛戍守的视频,视频中的中年海军军官提起了她死去的父亲名字,她这才明白,原来她恨了那么多年,一直埋怨父亲不回家,让她和弟弟妹妹成为有娘生没爹养,时常被同龄人嘲笑的父亲,原来是为了国家而死。

  愧疚和悔恨的泪水,冲击着她的灵魂,她的脑子像是被人用棒槌狠狠锤击了一顿,昏天暗地的晕了过去,她应该是死了的,可现在,她却醒了,这是哪里?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土墙砌得屋子里,茅草麦秆盖得顶,房梁漆黑,挂了不少蜘蛛网,临院的墙面开了一个四方窗户,上面用报纸糊了一层窗户纸,屋里的光线才没有那么昏暗。

  她仔细看了看屋里的陈设,发现有些眼熟,虽说这间屋子很小,不到十平方米,里面只有一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一张矮脚四方桌,一个陈旧破烂的榆木衣柜,外加一些洗漱用品,屋子却是收拾地干干净净。

  她看见木板床对面的土墙上面挂着一本厚厚的老式撕纸日历,写着1970年10月15日。

  她明明已经死了,怎么会忽然活了过来,而且这个房间和日历,实在太熟悉了,这分明是她年轻时候在娘家乡下住得屋子,她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江朝闻忍不住伸手掐了自己胳膊一把,疼,疼得她龇牙咧嘴,再把手臂抬起来一看,手腕纤细,皮肤白嫩,这哪是她死前那干瘦又皱巴巴如鸡皮的手腕,她这是回到了1970年?

  正当她怀疑人生的时候,一个瓜子脸,绑着麻花辫,穿着老土的藏蓝色土布衣,脸上有些婴儿肥的十六岁左右女孩儿跑了进来,看到她后,先是一愣,紧接着惊喜的喊了起来:“姐,你醒了?”

  又转头朝院子里喊了一嗓子:“妈,别打了,大姐醒了,你快过来看看呀!”

  吵杂的院外顿时安静了下来,不多时,一个体型消瘦,绑着一个马尾,头发剪了刘海,穿着裁剪得体的碎花长秋裙,明明已经36岁的年纪,看起来才三十岁出头的中年妇人跑了进来,照着江朝闻的手臂狠狠拍了一下,哭着骂:“你这死丫头,总算醒了,你可吓死妈了,你说说,你有事儿不知道跟妈说啊?不声不响地去投河,你是要妈的命啊!”

  江朝闻望着年轻时的母亲和妹妹,尽管不相信自己死去重生,可再次见到自己熟悉的亲人,在那漫长岁月里彷徨无助的灵魂像是找到了落脚之地,她忍不住热泪盈眶,扑到万秀兰的怀里,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江朝闻出生于1952年,今年已经18岁了,本来今年考上了西北工业大学,读了不到一个月,因为十年运动太厉害,大学里的师生都受到了波及,无法正常授课,很多师生都被强制下乡支边,江朝闻因为父亲是海军,在南尖岛戍守,没被强制下乡,不过也被劝回在家待课。

  这一呆就是大半年,她也没闲着,主动到家里所在的红旗生产队下地干活,分担家里的生计。

  公社那边考虑到她是个大学生,在地里干活埋没了她,就让她到公社做会计。

  前两日不知怎么地,她被公社附近镇上纺织厂的周家傻小子看上,周家父母就塞了两张大团结到蒋桂芳的手里,让她帮着说媒。

  那几天在镇上铁厂食堂煮饭的大师傅生了场病,一百多个工人的饭菜都得由万秀兰一个人煮,她忙得不可开交,没时间两头跑,就在厂里的女工集体宿舍住了两天,没想到回来就听人喊江朝闻跳河了,被人捞了上来,生死不明,可把她吓得哭了一场,转头就跟同院的三弟妹蒋桂芳撕打了起来。

  江朝闻的记忆里,母亲向来是个轻言细语,脾气挺好的一个人,轻易不会跟人起争执,像今天这般动火动手,往往是别人欺负了她的孩子,她气不过,才会像泼妇一样不依不饶。

  江朝闻因为江明海长年在外,万秀兰又在铁厂食堂里煮饭,一天忙到黑,从小无人照看她和弟弟妹妹的缘故,性格变得有些自闭、沉默寡言,很少像现在这样,扑在万秀兰的怀里哭。

  万秀兰看她哭得委屈,更加笃定那周家傻子欺负了她,心中怒火怎么也压不下来,低头安抚了江朝闻两句,两条胳膊上的袖子一撸,又冲到院子外头,跟蒋桂芳撕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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